———编者
烧 窑
五三 葛庆宪
五三大队的砖窑场,坐落于公社农技站的西北角。该窑场占地八、九亩的样子,有一座砖窑,另有两排放置砖坯的敞开式棚架。每年深秋,大队都会派专人烧上三、四窑砖,供当地机关、学校、医院等单位和五三大队老乡家垒灶台,砌火墙用,偶尔也提供给其他大队急需之用。要动用窑场的砖块,需凭何荣耀书记、张玉队长、齐广会计的批条。
窑场的砖坯制作,全靠人工完成。我们队里的上海插队干部曾想法设法从上海搞来制坯砖机,可能是因为传输动力的原因,使用了一两次便搁置一旁。天长日久,日晒雨淋,很快锈迹斑斑,无人问津了。说起脱坯,那是一项十分辛苦的劳动,是闻名东北的“四大累”之一。因我在窑场干过几次烧窑的活,亲眼目睹知青孙荣成、刘文技独立完成脱坯的全过程,看着他们小小年纪干着如此繁重的体力劳动,从心中发出感叹:“确实不易!”东北将在某一方面有特殊技能的人称之为“匠”。烧窑师傅自然冠以“窑匠”美称,五三大队的“窑匠”首推侯长升。
要烧制一窑砖,需经过装窑、烧窑、出窑三个过程。首先,用人工肩挑手搬,将砖坯运入窑,有窑匠师傅把砖坯按“一”字形和“人”字形竖起错开摆放,一层一层地往上叠,相互交替,砖与砖之间留有似乎相等的缝隙,以便日后烟火能从砖坯之间均匀地穿过,等砖坯全部码好后,上面铺一层烧制过的砖,然后用泥抹平,最后将窑门用砖块和泥封死。装窑完毕后,接下去就是烧窑了。把参与烧窑的人分作两班,每班三人,隔八小时轮换,换人不断火,连轴转。起先,要用大火不间断地猛烧两天两夜,因柴草用量大,需两个人不停地用四齿叉、二齿耙往炉膛边运送柴草,剩下的一个人负责把柴草往炉膛里填,衔接得紧,几乎没有空闲。到了第三天,炉火改为小火烧,柴草的用量大大降低了。当储备了足够的柴草后,三人就可以轮流替换烧火,空闲的两人打盹、睡觉。
有一次,我和王文生、崔传木当班,窑已经烧到第三天,轮到王文生烧火,我和老崔休息,半夜一点左右,我被一阵叫喊声惊醒,原来王文生为了不打搅我和老崔的好梦,自己边烧火,边往炉膛旁用二齿耙划拉柴草,一不小心,二齿耙砸到了崔传木的小腿上,鲜血直流,作了简单处理后,我们三人商量决定,由我留下继续烧火,王文生护送崔传木回家。可怜老崔本身患有大骨节病,平时走路都不利索,晃晃悠悠的,加上受此一击,那腿更迈不开步了,只得嘴里哼哈着,由王文生或背或搀,一瘸一拐地往家走去。他俩走后,我独自坐在炉膛边,望着窑外繁星点点的夜空,耳闻西山传来的时断时续的狼嚎声,心里那种悲凉而又无奈的感觉,别提多难受了,至王文生送老崔回家后返回,方解脱。
自窑火熄灭起,待自然冷却一天一夜后,就开始出窑了,先把封堵窑门的砖块拆除,然后就两人一组地往外抬砖。尽管已经冷却了一段时间,但窑内的温度还是相当高,提取砖块需戴上皮手套,由于三天三夜的炉火熏烧,砖窑内被火烤得漆黑,砖块的缝隙间填满了草木灰,稍微一动,尘土飞扬,一班下来,个个蓬头垢面,浑身上下沾满尘土,如土行孙一般。从窑内搬出的砖块被整齐划一地码在窑场的窑地上,每垛一百块砖,等待着用户们将它们运走。烧窑这个活儿,比起脱砖坯来说,自然轻松了不少,恼人的是不停的八小时的倒班、换班,让人很不适应,有种昼夜不分时辰错乱的感觉。往往有时下班回宿舍,顾不得洗漱,倒头便睡。好像刚躺下没多久又到点了。连忙起身,从食堂拿上两个冷馒头,又匆匆上路了,那几日,睡个安稳觉是种奢望。
————引自刘年娣的博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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