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场的牛车和马车各有三四挂,每挂车都配有两个人:一个负责赶车和装车,叫“车老板子”;一个打下手,俗称“跟车”。
最初分场的车老板子和跟车的都是“农工”(二劳改),知青来了以后,慢慢地过渡到车老板子是“农工”,跟车的是知青;最终又慢慢地过渡到成立知青大车班,知青大车班的车老板子和跟车的是一水儿的知青。农工当车老板子的情况也一直存在。
“听诊器、方向盘,保卫干事,售货员”,这是当年北大荒最牛气的几个行业,宽泛点儿说,车老板子是不是也和“方向盘”沾亲带故了?
北大荒的车老板子走南闯北,见多识广,一般都十分豪爽,而且特别能白话,许多诙谐风趣生动鲜活的东北嗑其实最早就是出自于车老板子之口。而跟车的却往往是个闷嘴葫芦蔫吧人,你说怪不怪?
北大荒的车老板子与跟车的等级森严,坐的位置有讲究:车老板子坐在大车的左前方,相当于汽车驾驶员的位置,脸朝前,手握长鞭,长鞭上还束一绺红缨。跟车的坐在大车的右后方,与车老板子成对角线、脸朝右,通常抄着手,双腿随着牛马车的跑动而悬空晃悠。但知青上了牛马车可以随便坐,第一先抢“副驾驶”位置,与车老板子平起平坐。
车老板子一般都有绝活,长鞭打得嘎巴溜脆、山响。上海知青小张也是车老板子,长鞭打得稳准狠,他能将长鞭的鞭梢“削”进不听话的马儿的嘴角,疼得马儿一哆嗦,马上就老实了。不仅如此,他还能用长鞭打下家雀(qiao,第三声)。牛皮不是吹的,火车不是推的,泰山不是垒的,这功夫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学会的。
也有二把刀车老板子。农工“麻子”是马车老板子,说出来恐怕没人相信,麻子竟然不会打响鞭!他只会“吊”,吊响了的鞭子不仅声音轻,马儿也根本不服。日久天长,我们和麻子混熟了,每次上了他的马车,我们都与麻子逗笑。我出的“麻子赶马车何惧坑坑洼洼”上联,至今也没想出妥帖的下联。每次我们还逼着麻子打一个响鞭给我们听听。麻子满脸的麻子红一阵白一阵,好一会才一脸不屑地说出一句至理名言:“好老板子不打响鞭。”
这就和“一桶水不满,半桶水晃荡”一个意思了,整得我们对他肃然起敬,刮目相看,觉得“好老板子”麻子高深莫测。
好的车老板子会装车。装车是一门技术活,学问大,里面的道道可多了。
早先农工给“政府”(管教干部)家拉柴禾,牛马车还加上跨杠,车老板子能把大车装得小山似的,成倒梯形,越往上越大,牛马都累得呼哧带喘。给一般家属家拉柴禾,车老板子没准就来个小不溜的空城计,看起来挺瓷实的一车柴禾中间就做了手脚。
装车的时候,不管是豆秸、麦秸还是条子,车老板子永远在车上,跟车的永远在车下。跟车的用四齿叉往车上挑豆秸,或者麦秸,或者拖拽条子往车上送。车老板子装车,一层压一层,我估计有点像砌砖,既要勾连,又要错开。
装满了车,得用煞绳兜住,再用绞椎绞紧,这车就不怕颠簸了。
这是车老板子的专座
牛马车往回撂的时候,跟车的比车老板子轻巧,他可以躺在柴禾垛上面休息,而车老板子还得“吁吁哦哦”地赶车。但卸了车回牛号马号的时候,跟车的还要卸套,打水饮牛饮马等等,活儿还有不少,车老板子早就在一旁悠闲地抽起了蛤蟆烟。
写于 2014.3.6 今日“惊蛰”
特别感谢:文中照片是从哈尔滨的赵老师的博客上粘贴过来的。他得知我喜欢第一张照片,又特意再找了两张。谢谢赵老师!
赵老师的博客网址是 —— http://blog.sina.com.cn/zhaoguowe7b15e
————引自在陋巷的博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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